後記:89年4月,病房內住進了一位41歲的W姓女病人,罹患末期卵巢癌合併脊椎轉移及半身癱瘓,剛從美國回來,準備在台灣渡過最後的歲月。住了幾天之後,原先肉體上的不舒服已經有明顯的改善,於是我鼓勵她坐輪椅離開房間,到外面的磐石園看一看,順便欣賞一下掛在走廊的金句,沒想到她竟然回答我說:「那些話我一住進病房當天就看過了。」
我好奇地問她有沒有什麼心得,她說:「我一進病房就看見【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什麼益處呢?人還能拿什麼換生命呢?】這句話好像就是說給我聽的,如果十年前我就能讀到這句話,或許今天就不會落入這樣的景況了」。
原來W小姐一心想賺更多的錢,覺得在台灣賺錢太慢,因此在十年前一個人在美國跳機,努力打拼,幾年之後竟成為一位生活商品的大盤商,手下有數十人為她工作。不料88年罹患卵巢癌,經過手術之後癌細胞又復發,打了幾次化學治療也沒有效,隨後更因為腰椎的轉移而造成下半身癱瘓,於是美國的醫師建議她不要再做化療,考慮接受安寧照顧。生病的期間,公司的業務一落千丈,最後竟以宣告倒閉收場。於是她萬念俱灰,一個人在美國無親無戚也沒有結婚,因此決定回來台灣,準備落葉歸根。
聽了這樣的故事,我一方面為W小姐感到婉惜,因為她將一生之中最精華的歲月拿來追逐金錢,最後卻一場空;另一方面卻覺得很驚訝,因為T先生所寫的書法竟然跨越時空地點醒了一位他完全不認識的人,好像T先生仍然在說話一般。雖然沒能來的及在十年前就讓W小姐明白這個真理,但在生命即將結束之前,能有一次真實的反省與回顧也是很有價值的。
我不禁想到聖經在希伯來書的一段記載:【他雖然死了,卻因著信心仍舊說話】。
7C病房啟用了兩三年後,他的女兒也用書法,寫了一幅紀念父親的文章,我把它掛在7C病房走廊最顯眼之處,全文是
『仁者無憂勇者無懼—-安寧病房紀念文序
家父T先生樂寫愛寫,是一位老書痴。在民國八十八年因罹患晚期前列腺癌入院,當時已屆八三高齡,身體十分虛弱,甚至昏迷不醒。要讓寫了一輩子的老人,再提筆揮毫,甚似戲談。然而經主治大夫韋至信醫師的悉心治療與精神鼓勵,病情逐漸穩定,便欣然允諾提筆一試,為醫院將基督智慧的話語書寫下來。他在書寫的過程中,不斷從上帝的話中得到啟發,痛苦和茫然也漸漸遠離,更希望能藉此鼓勵其他安寧病房的病友振作精神。看看這些充滿生命力的佳作,想想聖經金句的精神,皆能夠有所感動,散發出生命的光和熱,及得到來自上帝的祝福。女兒T君寫』
102年3月30日,我在整理『愛是永不止息』一書的文稿時,再一次讀過T先生的故事。最特別的是那一幅掛在護理站正對面牆上、出自聖經箴言三章的【你手若有行善的力量,不可推辭,就當向那應得的人施行。】我常常跟來7C病房實習或觀摩的護理學生、PGY學員說:「我們不管再聰明、再有錢、再漂亮、再有能力……,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不會生病、不會罹癌;我們今天沒有生病、沒有罹癌並不是代表我們比這些癌症病患更好、更高級、更有道德……,而是上帝願意把「行善的力量」在這個時刻賜給我們,祂當然希望我們能將這份力量好好地運用在「應得的人」身上。在這個醫院、在這個病房,這些應得的人當然就是每一位受苦的癌症病患。原因無他,因為上帝愛我們這些醫護人員,上帝也愛所有生了病的人,理由是每個人都是上帝創造的,都是祂的兒女,祂當然愛他們。」
T先生雖然已經過世了將近十五年,但他的故事歷久彌新,再次讀過後心中仍有極大的感動,覺得『他真的仍在說話』!
文章登出後,許多同事發表感想或評論:
C醫師:聖經中的話語,一直都是直指人心、無法反駁的,不管是過了幾千年,一樣受用無窮。
實習心理師L君:相”信”、盼”望”、”愛”的力量真的好大喔,T先生的故事證實了這點,感動我心,謝謝這個美好的故事。
護理師W君:我記得T先生當時是住在11病房,因為7C病房是後來才成立的。有關他的故事,我是看韋醫師的書、聽韋醫師的演講才知道的。他的故事和他所寫的聖經金句,跨越時空地影響醫療團隊、實習學生、病人、家屬……,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護理長L君:剛到新竹醫院時,我也照顧過T先生。當時,我才剛離開台北榮總的安寧病房,來到新竹醫院的內科病房,遇到一位如此有靈性的老人家,讓我著實地想要發揮一番。記得才照顧他幾天,就看到他寫書法的模樣。儘管時間已很久遠,那幅情境仍歷歷在目,讓我深受感動,也因此我和T先生的女兒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新書發表會當天,他女兒娓娓地訴說著當年父親生病的過程時,我自己眼中的淚水不斷地打轉。我常常跟其他護理人員講授有關靈性照顧的題目時,都會提到T先生,好像他永遠活在我心中一樣。
護理師H君:好感人的真實故事!
專科護理師C君:上帝的話語,總是能讓我感到溫暖與感動。每每複誦,心裡頭就會有一股油然而生的力量。當我還是專科生的時候,曾看見學姐給我的卡片上寫著【壓傷的蘆葦,祂不折斷;將殘的燈火,祂不吹滅】時,我的眼眶湧入一股熱流,這樣的感動,至今仍然沒有改變過,就像T先生的故事。雖然我不曾照顧過他,但每次聽見或看完他的故事,總會熱淚盈眶,因為看見上帝的愛,那麼真實地在我的眼前、在我的身邊。(PS:學過靈性照護後,我知道我的感動與流淚是正常的反應,我不僅不需要去掩飾或壓抑它,還可以跟別人分享)
護理師L君:我也參與過照顧T先生,所以讀來特別有感受。他的精神、他的書法,一直是7C團隊的精神食糧,尤其是護理站前的金句良言,更是我們永遠的標竿,可以時時提醒、勉勵,讓我們更有力量地繼續照顧每一位有需要的人。
護理師C君:雖然我沒照顧過T先生,但病房中他所寫的聖經金句,是我一生都要遵守的。
本文的結論是,許多人曾經在一生當中做過美好的事,就像是雲彩般的見證,如果能夠被好好地傳揚出去,對於我們的社會,一定會產生正面的鼓舞與影響,絕對是一件很棒的事,所以我現在就正在做這件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