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明白,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理性和感性都是人性的一部份,所以情緒的外在表現,包括傷心、難過、哭泣、流浪、憂傷……,都是人性的一部份,都是正常的,它需要適當的管理,但絕對不是“忽視它、壓抑它、污名化它”……,寫到這裡,我想起幾年前一位車禍身亡的護理師同事,我和醫院同事一起面對的過程……,我把它寫成了一封信:
TO:院長及外科加護病房全體醫護同仁
4/7星期二凌晨剛過十二點,鈺翎沒有來上大夜班,小夜班的同仁開始打電話找人,不過音訊全無,一股不祥的預感在我們心中湧起。凌晨一點半左右,我們找到她了,是被救護車送到本院的急診室。
在慌亂的情形下,我們知道她出了嚴重的車禍,經過全身電腦斷層的檢查,發現她腦部和腹部都受到重創,意識喪失並且血壓降低,醫師決定立刻開刀,先處理腹腔出血的情形。凌晨六點手術結束,我們將她送到外科加護病房。當天下午有外院支援的醫師,幫她做了血管攝影並且止住臉部的出血。
星期三一整天,我們的心都懸在半空中,因為不時都有一些狀況不好的訊息傳來。我們知道鈺翎的媽媽簽署了器官捐贈的同意書,我們的心情很複雜。
星期四傳來器官捐贈小組開始做腦死的判定,我們開始為她準備要穿的衣服,也決定最後要把她帶回7C的平安居做停留。當天傍晚下班時,我們彼此約定,一旦得知她器官捐贈手術結束的時間,要通知其他人,我們要一起到開刀房,把她接回平安居。
星期五凌晨六點,意料中的訊息傳來,大家很快聚集到開刀房,我們把她帶回平安居,為她做了禱告,我們流了淚也哭出聲,然後很仔細、很輕柔地為她做身體的護理,替她換上一套平常喜歡穿的衣物。我們很認真地看著她,覺得她的胸部好像有起伏,好像她隨時可能醒過來,彷彿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接近中午,我們陪著鈺翎的家人,把她送到太平間。前後不到四天,鈺翎結束了她二十五歲的生命。
我們的悲傷還沒有平復,但我們決定要把這幾天我們所看到、所聽到,讓我們感動的人、事、物,代替鈺翎表達出來。
感謝出事當天值班的春霞護理長,第一時間讓我們知道她的下落,並且向院內相關單位通報;
感謝急診室的林主任及同仁盡全力穩定她的生命跡象;感謝外科鄭重主任第一時間為她做了腦部受傷程度的評估;
感謝外科的黃俊雄醫師、陳冠賓醫師、黃章倫醫師,麻醉科醫師以及開刀房的護理同仁把她腹部的出血止住了;
感謝「急性悲傷輔導計畫」的輔導員彭月枝在早上七點多就來到加護病房,接替我們陪伴鈺翎的父母親;
感謝護理科溫主任和謝督導一大早就來探視她;感謝加護病房的多位志工安慰、支持並陪伴陸續趕來探望的家人;
感謝院長召開聯合醫療小組來搶救她;感謝院外支援的醫師把她臉部的出血止住了;
感謝外科加護病房的醫護人員為她輸了超過一萬CC的血液製品;感謝外科加護病房護理同仁的包容,讓我們常常在ICU會客以外的時間去看她,雖然我們知道幫不上忙、也知道這樣會干擾護理人員的作業,可是我們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多看看她;
感謝瓊方護理長為鈺翎準備衣服;
感謝外科加護病房護理同仁為鈺翎製作了加油海報,讓所有關心她的人可以在上面表達祝福;
感謝器官捐贈小組的同仁幫助她的家人將小愛化做大愛,同意做器官的捐贈;
感謝為她進行捐贈手術的醫護人員盡力維持她身軀的完整及原先姣好的容貌;
感謝社服室的秀英陪我們將鈺翎送回平安居;
感謝教會的志工們為她獻唱充滿平安的詩歌;
感謝企畫室的淑麗在鈺翎被送到太平間之後,協助她的父母完成相關的行政程序;
感謝這幾天陸陸續續去加護病房探視鈺翎、表達關心的院內同仁,我們沒有辦法記得你們每一位的姓名;
我們也感謝這幾天,不管是在內心中,還是在談話中,詢問、關心鈺翎病況的同仁。很抱歉,我們的腦袋有限,一定還有一些值得感謝的同仁,沒有被我們提及,願無所不知的上帝紀念每一位曾經關心過鈺翎的同仁。
我們還不能完全明白這次意外事件背後的意義,但我們深深覺得大家所付出的努力、關心及疼愛,不管是有形還是無形的,都讓我們在悲傷的情緒中感到一股暖流,也支持我們向前走,聖經說:「愛是永不止息(Love never fails!)」,愛也是跨越悲傷的最大力量。我們相信,這封公開信的內容,就是鈺翎最後想要對大家說的話。鈺翎,請你安息主懷吧!
重新看過這封信,我再度眼淚盈眶……,我聯想到聖經中有關”眼淚”的最終極記載,是在啟示錄21:4:【上帝要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