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離焦慮(上)(我不要跟媽媽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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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年8月份某一天吃過員工餐後,我和外場的P君聊到孩子們暑假的狀況,P君說:我們家老二從小就問題多,特別讓我操心。我問她是什麼意思呢?她說:他五歲第一天去上幼稚園,結果上到十點多,他竟然拎著自己的小背包,沒有跟任何人講,就自行離開幼稚園。

剛開始,學校老師沒發現,於是他一個人走了好幾百公尺,回到家按門鈴。當時我在市場工作,我先生也不在家,於是他走到家裡附近的一家金飾店,跟我們平常熟識的老闆說他找不到媽媽,還說:媽媽不幫我開門,媽媽不要我了!

老闆於是熱心地幫他打電話到我家,當然還是沒人接,老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候,幼稚園的老師發現我兒子不見了,急著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事情嚴重,於是放下工作,就在家裡到幼稚園的路徑上,來回到處找。後來金飾店的老闆也帶他出來找我,我才找到他。他一看到我,就立刻大哭……。

後來,我應著幼稚園老師的要求,答應去學校陪他讀三天。前兩天我在的時候他都OK,到了第三天中午,老師可能是覺得他應該適應了,於是示意要我先離開,沒想到他當天回家後,很生氣的指責我說:「媽媽,妳欺騙我!」

還有一次,我在學校陪他,他很OK,可是當我跟他說媽媽要去市場工作了,他又大哭,老師故意當著我的面打他,意思是強迫他不要再想著要依靠媽媽,可是也沒用。我看到他雖然被老師打,流了許多眼淚,可是他的眼睛裡卻是帶著笑意的,因為當時有媽媽陪著他。

有一次,他也是上課上到一半想要找媽媽,結果老師不理他,他竟然用他的拳頭搥教室的牆壁。

後來還有好幾次,他在幼稚園出狀況,大聲哭鬧著說要找媽媽,不想要上幼稚園……,學校老師屢次打電話給我,我不得不放下工作去接他……。更離譜的是,後來學校老師竟然跟我說:妳兒子之所以沒有辦法在學校好好上學,最大的原因就是妳太常去學校!

我曾經半恐嚇地跟他說:如果你不去上學,爸爸媽媽會被警察抓走喔,結果他說:沒關係,如果要抓就抓他去關!我也曾經哄他說:哥哥也有去上幼稚園喔,你也要乖乖上學。沒想到他回答我說:去幼稚園還不是都在玩,那我在家裡玩,或是跟媽媽去市場玩就好了,我不要去幼稚園。

後來,我終於受不了了,想說幼稚園不讀就不讀,應該沒什麼關係,於是就沒讓他去了。不過,我妹妹很關心我,不僅資助了我一筆錢,還跟我說:妳原先讓他讀的幼稚園是公立的,老師比較不敢負責任,如果妳把他轉到私立的,狀況一定會改善。於是我照著做了,私立的老師跟公立的,果然完全不同,她們希望我無論如何都不要出面,都不要管,不管我兒子在學校怎麼哭鬧、要找媽媽,叫我都不要出面、都不要到學校去……。我不知道究竟那一種做法才對,不過我永遠記得,我老二在讀幼稚園的那幾年,臉上從未出現過笑容!就算他後來乖乖坐在學校裡,眼神卻是放空的,根本就不看老師和黑板!

聽完P君的故事,我心想:好可憐的孩子,只不過是不想跟媽媽分開,結果卻引起這麼多問題。我還想到,這孩子以後很可能會有相當強烈的分離焦慮,因為我以前在醫院,就曾經看過兩位同事,出現過類似的問題。

第一位是我的醫師助理F君,她曾經在醫務團契跟大家說:「過去的遺憾,該怎樣才能彌補呢?對我自己而言,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是住在外婆家,由舅媽和外婆照顧,住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有一天,舅舅載著我離開外婆家,要回爸媽家,當時我的眼睛不斷地回頭看著外婆家的方向,我沒有哭,但那種”為什麼要離開外婆家、捨不得離開外婆家”的疑問,放在心裡好久好久。

長大後,離開爸媽家到學校住宿,我幾乎每天都在哭,打電話跟媽媽說”我要回家,求你來接我回家,我不要留在這裡……”。我對分離的悲傷並沒有隨著年齡的長大、時間的過去而淡去,只是我知道哭也沒有用。

後來結了婚,雖然只是從芎林搬到竹北,我也哭了好幾天,我的分離焦慮始終沒有解決,我只是靠意志力壓抑下來。

後來生了大女兒,當她2—3歲時,每天我要到醫院上班時,她都一直哭,捨不得我離開。同住的爸媽要我用傳統的方法去處理,不管是用哄的、用騙的(例如媽媽只是離開一下下,馬上就回來;媽媽要去幫你買禮物喔,所以必須離開一下;外公或外婆把她抱到樓上去,不讓她看見媽媽離開家的場景……),完全都沒有效,她依然每天大哭。我還記得有一次,我故意跟她說:我的老闆(就是韋醫師)很兇、很兇喔,如果媽咪不去上班,他一定會把媽咪臭罵一頓,結果也是沒用。」

第二位是病房的護理師M君,當時她已經結婚,先生住在台南,也在台南工作,因此病房的同事都知道她應該是很快就會離開新竹,轉到台南工作。有一次我在電腦前打出院病歷摘要,幾分鐘後M君主動跟我說:「我前一陣子報名了台南某醫院的護理人員考試,雖然還沒考,也不知道會不會考上,但這件事卻讓我非常困擾,也讓我很焦慮,我一直在思考究竟要不要跟護理長及韋醫師提這件事,我煩惱到嚴重頭痛,還失眠。後來我跟上帝禱告,求祂幫助我,讓我有勇氣、有機會能跟護理長講,結果前幾天我終於鼓起勇氣、排除萬難跟護理長報備了。很神奇喔!講完之後,我的頭就不痛了。」聽了她的分享,我說:「分離焦慮是每個人都會有的,但你身上特別明顯,這應該是有特別的原因,很可能跟妳孩童時期的經驗有關。」M君說:「韋醫師你這樣說恐怕是真的,我記得小時候在家裡,有時候我媽媽只是到外面曬衣服,我午睡醒來看不見她,就會大哭。我還想起來,有一次爸媽大吵一架,揚言要離婚,結果他們兩人都問我以後要跟誰?讓我完全不知所措,這件事一直讓我難以忘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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