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有關護理工作的第五篇美好見證，標題是「一顆金蘋果」，故事的主角是陳瓊芳及呂秀惠護理師，以下是內容：101年6月7日，7C病房收治了一位現年七十歲的肝癌末期病患C先生。他在101/2開始出現腹脹、腹痛、食慾不振的現象，家人帶他到台北的醫院就醫，被診斷為肝癌。C先生接受了肝動脈的拴塞治療。到了101/5，病情急速惡化，因此來到我的門診，隨後被收治到病房，接受緩和醫療。
住院後，吾人給予疼痛控制，C先生的腹痛很快就緩解了，不過他的進食量和體能狀況都快速惡化。C先生表示自己育有兩男兩女，大兒子有結婚，不過就在孫子三歲時，媳婦即離家不歸，因此孫子就由他一個人帶大，不過他什麼生活技能都不會，連洗衣服也不會。
每天查房時，我都會看見C先生的孫子手上拿著時下流行的3C產品，目不轉睛地把玩著。我希望他能對於阿公即將來到的死亡 do something，所以我嚴正地跟他說：「你除了玩電動之外，應該也要讀一點書，才能幫助生病的阿公。」我看他不置可否，於是請專科護理師拿了『醫生也醫死』、『和你在一起』、『傳愛家書』給他。過了幾天，我問他有沒有讀，他回答說：「我就是不喜歡讀書！」於是我有點生氣地趕緊把書本收回來，免得被拿去丟在垃圾桶。
6/19團隊個案討論會記錄寫道：「病人過去寵壞了長孫，導致他相當缺乏生活技能，連洗衣服也不會。在病房內，整天都在玩3C產品，問他：『會不會太浪費生命？』他反嗆說：「去工作才是浪費時間！」毫無自我反省、也無意為病人即將來臨的死亡做準備。病人的女兒雖然天天都來探視，但焦點都放在病人身體一些細微的變化，並未開始準備臨終的問題，很可惜。」
有一天我問護理師，知不知道為何C先生的孫子好手好腳卻不用去當兵？護理師回答說：「他自己說他是故意裝得傻傻的，經過幾次複檢，之後就不用當兵了。」聽到這樣的陳述，很難不對他有負面的評價。
老實說，面對這樣的情況，我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這是我以往很少遇到的，因為以前的我總是能想出一些可以突破的點，然後提醒照顧的人員，往既定的方向努力。這次卻不一樣，我找不到可以努力的方向了，因此有很深的無力感……。
萬萬沒想到6/25早上查房前，我翻閱護理記錄，發現Ms陳在靈性照顧記錄上寫道：「C先生的孫子仍然是在玩電動遊戲，實在是看不下去，於是我跟他說：『阿公的身體很虛弱，沒辦法刷牙，你可以幫阿公做口腔清潔嗎？』孫子回答說：『我是男人耶！』我說：『那阿公也是男人阿！你小時候，阿公不也像是你媽媽（女人）一樣，餵你吃飯、替你洗衣服……，現在阿公生病了，你是不是要反過來照顧他，像你小時候他照顧你。阿公嘴巴苦苦的，你要不要幫他清潔一下？』於是孫子去準備了茶葉水，拿海綿棒幫阿公做口腔清潔。」
我立刻在護理記錄的末了寫下評論：「很好的引導，讚！」
6/27 C先生精神差，滿臉鬍子，也多日沒洗澡了，因為他不好意思讓女兒洗，兒子孫子又都不會，於是Ms呂問他：「護理人員幫你洗澡好不好？」阿公立刻點頭說好，於是護理師和實習的護生幫阿公到浴室洗澡、洗頭。洗完回到床上，阿公很舒服地睡著了。女兒感動地一直跟護理人員道謝，孫子則把阿公換下的衣服拿去用洗衣機清洗。Ms呂趁機稱讚他：「有進步喔！」
6/28早上查房時，我看到C先生的孫子手上拿著一支嶄新的電動刮鬍刀，我隨口問他是在做什麼？他說：「我剛剛幫阿公刮鬍子！」我立刻稱讚他說：「你做得很棒喔！」還順口問道：「你怎麼會有新的刮鬍刀呢？」在一旁C先生的女兒趕緊回答說：「是我老公的。」我半開玩笑地說：「你有跟老公報備吧！」女兒說：「有有有，刮鬍刀是全新的，他很樂意給岳父使用！」
當天的查房就在溫暖、活潑的氣氛下結束。隨後護理師Ms呂在記錄中寫道：「孫子主動幫阿公刮鬍子並做口腔清潔，自覺有幫助到爺爺，同時也獲得醫師的認同，神情愉悅！」
接下來是週末假期，等我回來上班時，C先生的名字已經不在住院名單上了。臨終時安排阿公回家的護理師跟我說：「阿公病危離院時，他孫子一直哭、一直哭。」
上述文章寫成後，陳瓊芳護理師回憶說：「聽到兩位同仁努力地想讓孫子看《醫生也醫死》等等的書，韋醫師也努力過……，但孫子就是依然故我，所以我才想，應該用另一種方式引導，當時也是與孫子閒聊到單親家庭的種種辛酸，而後突然有個靈感，讓我引導孫子幫阿公做口腔清潔！我很開心能成功引導他，他後來也很努力！」
呂秀惠資深護理師則評論說：「每個孩子都是需要教育的，不是天生就會，資質好的舉一反三，一般人則提醒一下就會去做；然而對於從來沒做、也沒被教、甚至受太多保護和照顧的孩子，就需要有好的方法來帶領。我們團隊用對了方式，所以看到美好的結果，真的很棒！」
專科護理師F君說：「如果瓊芳當時也對其孫子抱持著『論斷』的心態，認為他就是不會幫忙、就是沒功能、就是很懶惰、就是不會改變……等負面評價，導致不想和孫子溝通，就沒有下面精彩的發展了。我覺得瓊芳做得很好，她不就是實話實說嗎？她把看到的告訴孫子，讓孫子自己決定要怎麼做。原來就是如此！瓊芳也沒有罵孫子，而孫子也沒有不用心或抱怨。這也提醒我──要好好把這個原則應用出來！」
………………
回顧整個照護過程，我覺得護理師 Ms陳和Ms呂對C先生孫子的引導真是太棒了，就像是聖經在箴言二十五章說：【一句話說得合宜，就如金蘋果在銀網子裏。】也像是以弗所書四章說：【污穢的言語一句不可出口，只要隨事說造就人的好話，叫聽見的人得益處。】我相信這樣的引導，對於C先生全家人，都有永恆的影響。過程是美好的，結果是大家都得到益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