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 C先生因為兩側性的肺炎而發高燒，吾人做了相關的處置，不過效果並不好，因此告訴C先生，該準備自己的後事了。6/6星期三傍晚，我特地到病房探視已經處在彌留狀態的C先生，我看到他前妻、兒子、女兒、媽媽、弟弟和幾位家屬都在。前妻和女兒都泣不成聲，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我就坐在床邊的陪客椅上，請媽媽坐在我旁邊。
幾分鐘之後，心中有些感動，於是我說：「我照顧C先生已經有兩個多月，安寧團隊每週二的個案討論會都會討論到他，團隊成員有一個看法，我打算將它說出來，讓你們知道。其實C先生的本質是善良的，但是因為原生家庭的緣故，必須同時承受兩個家族的期待與寵愛，從小要什麼就有什麼，做錯事也會得到大家的包容，甚至是家族中沒人敢責備他，於是他從小就沒有做過（學過）向別人「道歉」的行為，這就像是沒有學過游泳的人，你要求他跳下水，他就是做不到，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練習過。在這件事情上，媽媽要負一半的責任，因為太寵他了！」我轉頭看看媽媽，媽媽有點慚愧地點一點頭。
此時，C先生的前妻接著說：「沒錯，我還記得有一次他做錯事得罪了我，竟然去買了一條金飾，從樓上丟下來給我，什麼話也沒說，真的很離譜。他的確是一位不會道歉的人。」
我繼續說：「當然責任也不能都推在別人身上，畢竟C先生也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大人了，自己也該負一半的責任。不過在這一長段的住院過程中，我發現他有努力……
在護理師的開導下，他曾經嘗試要對前妻寫一些真心道歉的話，
他寫了一些，然後把它撕掉；
又寫了一些，又把它撕掉；
再寫了一些，還是把它撕掉……，最後終究還是沒寫成！
我看得出來他很想做，可是卻做不到。」
就在這時候，上帝突然給了我一個非常強烈的感動，祂要我代替彌留中的C先生向他的家人道歉。我遲疑了一下，因為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在剎那間，天父上帝提醒我，耶穌代替所有人的罪死在十字架上不就是類似的意義嗎？
於是我邀請C先生所有的家人圍繞著他，我開始禱告，我先求天父上帝能接納C先生的靈魂回到天家，接著我便用第一人稱的身份，
代替C先生向前妻道歉，因為自己對婚姻多次的不忠實；
向媽媽道歉，因為自己辜負了媽媽的疼愛與期望，做出許多讓媽媽傷心難過的事情；
向兒女道歉，因為自己沒有扮演好一位父親的角色，也沒有讓兒女們對神聖的婚姻有一個可以學習、羨慕的榜樣；
也向其他家人道歉，為過去一切得罪他們、她們的事真心的道歉。
…………
在禱告的過程中，大家的眼淚不斷地流下來，禱告結束後，眼淚仍然流不止。
幾分鐘後，C先生的前妻握著他的手說：「我決定原諒你了，你聽到了嗎，我原諒你了。」媽媽也說：「我也原諒你了！」接著我跟C先生的家人說：「希望你們永遠記得剛剛的事，你們多陪陪他！」
接下來我離開了病房，C先生在當天晚上八點，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結束了他四十六歲的人生。在隔週二的安寧個案討論會中，我向團隊的成員述說這一段過程，資深的護理師Y君回應說：「好感人喔！」
突然，天父上帝又讓我明白了一件事，於是我說：「剛剛我又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上帝是如此地愛C先生，祂看到他努力又努力、嘗試又嘗試，還是無法跨出道歉的第一步，於是祂要我代替C先生做道歉的動作，完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上帝真是愛他！」聖經在馬太福音八章說：【他代替我們的軟弱，擔當我們的疾病。】這裡的『他』就是指耶穌，另外在彼得前書三章說：【因基督也曾一次為罪受苦（受死），就是義的代替不義的，為要引我們到神面前。】這樣看來，上帝要我做的事就很合理了，因為『基督徒』字面上的定義其實就是學習、效法耶穌基督的人。經過了這件事，我更進一步地認識到天父上帝的”愛”真是細膩、真是溫柔，也是超乎人心所能想像的，於是我把上面這段故事的標題訂為“奇異恩典”！
………………
把場景拉回餐廳，我不得不說，在人與人之間的溝通，道歉或請求原諒，絕對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特別是對一個男人而言。這不僅是先天上的特性，連我們後天的家庭、社會環境上，也有諸多阻礙，例如男孩子在家裡，在道歉或請求原諒的學習上，是很不容易找到榜樣的。大家只要想一想，有那一個家裡的男主人，願意在孩子們的面前，做出道歉或請求原諒的言行呢？一個男孩子從小就沒有看過父親曾經這樣做過，於是他心裡的語言就是：男人絕對不能說道歉、絕對不能示弱、絕對不能說出請求原諒的話……。
（PS: 孩子小時候難免作錯事，通常會被父母命令要道歉，不過它既然是命令（是當下不得已的、是被強迫的、可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孩子雖然不情願但也無力反抗，不過他心裡的OS很可能是：爸媽只會命令我道歉，可是爸媽從不曾向我道歉，我也不曾看過他們在我面前，做出道歉的言行。所以，我的結論就是”道歉是小孩子的宿命，是暫時、不得已的，等我長大就不必向任何人道歉了！”）
話說回來，我察覺出B大廚有類似的困擾，不過我對他的成長背景還了解的不夠深，所以我目前能做的，還是要照著聖經在雅各書 1:19的教導：【你們各人要快快的聽，慢慢的說，慢慢的動怒。】我必須繼續” 快快的聽”（仔細地聽、認真地聽），才可能在未來適當的時機，運用以弗所4:15的教導：【以”愛心”說誠實話】，對他提出適當的建議。如此一來，他的人際溝通才會更順暢，身旁的人也才會更快樂。
親愛的網友們，特別是男性朋友，你還記得什麼時候曾經向別人道歉嗎？你覺得道歉很難嗎？歡迎留言分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