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年8月下旬在「快樂門診」中,人妻A君原先是因為夫妻長期衝突而來求診,在當週協談中,A君提到讀國中的女兒穿衣服很奇怪,於是我好奇地問:「是怎麼個奇怪法?」
A君:「例如她會刻意將牛仔褲剪破幾個洞,或是紅色的上衣配上綠色的褲子…」我:「那你如何處理?」
A君:「我就跟她說:『你這樣穿會不會很奇怪?』」
我:「那你女兒如何答覆呢?」
A君:「她竟一臉不在乎地回答:『不會呀!』真是氣死我了、她故意要氣我……」
我:「如果是我,也會如此回答!」
A君瞪大眼睛看著我、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於是我告訴A君:「按照自由意志跟邏輯推理,你女兒一定是覺得那樣穿是OK的(好看的、流行的、新潮的…),才會那樣穿!當你問她『會不會很奇怪?』她回答『不會呀!』是完全符合邏輯的…」
聽到這裡,A君的臉僵住了幾秒鐘,接著問:「那我該如何跟女兒溝通呢?」

A君跟女兒的衝突,讓我聯想起一個小故事,作者是「羅寶鴻」,以下是內容摘要:
我在台北市一所蒙特梭利幼兒園當顧問的時候,某天早上一位剛畢業的幼教老師—小米,來到我們園所上班。中午吃午餐時間到了,她被安排到一張圓形大桌子,負責照顧四位2歲半左右的孩子們吃飯。我隔著一張桌子陪著中、大組孩子們用餐,邊吃飯、邊觀察整個環境。
果然如我所料,吃飯時間過了10分鐘後,小米老師那桌開始出現狀況了。因為,通常2歲半的孩子吃飯專注度,大概都只有10-15分鐘左右。一位坐在小米老師旁邊的小女生—阿芯,突然把她右手的湯匙握住(像拿著棒子般)舉起,並開始在碗上敲,發出「吭—吭—吭—」的聲音。
小米老師看到她正做著不正確的事情,馬上就給予提醒。她面帶著笑容、溫和地對阿芯說:「阿芯,我們現在在吃飯喔,你這樣子敲碗會很吵,會打擾到我們喔!而且這樣你就沒辦法繼續吃飯了。來,請你把湯匙放下來,我們繼續認真吃飯,好不好?」
阿芯被小米老師提醒後,當下停頓了兩、三秒,思考著下一步要怎麼做……。
然後,她用天真無邪的笑容看著小米老師,舉起拿著湯匙的手、繼續邊笑邊敲碗。很顯然,阿芯已經用她的行動來回答老師了:「不好!」
小米老師再用相同的方式提醒一次,但阿芯仍然繼續敲著碗,提醒再度無效。小米老師越來越焦急了,她脫口說出:「請你不要再敲碗囉,如果你再這樣我就要沒收你的湯匙囉!」但此時她突然發現,原來我一直都在觀察她。她知道「你再這樣我就……」這種威脅的話語,在有理念的幼兒園裡是不適用的。所以她只好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然而,情況不但沒有改善,而且變得更糟。同桌的三位小朋友,看到阿芯「挑戰權威」成功,也開始加入行列。剎那間四個小朋友同時敲著碗,「吭—吭—吭—」地奏起四季協奏曲,好不熱鬧。
小米老師眼看當下控制不了場面,整個耳朵都紅了,不知所措地看著小朋友說:「請你們不要再敲了好不好?」結果當然是:四位小朋友看著她繼續快樂地敲碗……。
其實,在聽到小米老師說出:「阿芯,……我們繼續認真吃飯,好不好?」這番話時,我心裡暗想不妙。姑且不討論這番話既冗長又沒有力量,最糟的是最後還用了禁忌語「好不好」來收尾。我常跟家長和老師提到一個重點:提醒孩子遵守規範並不是一個邀請,不需要在句尾加上「好不好?」
看到眼前失控的情況,我必須介入了。於是我站起來,緩慢地走過去他們那桌,開始使用「提醒四步驟」。
蒙特梭利觀點:降低大人與孩子衝突的「提醒四步驟」:我以「溫和但堅定」的表情,注視著阿芯雙眼,一步一步地慢慢趨前,往她桌子方向走過去。阿芯看到我向她走過去時,當下她也看著我。走到她前面時我蹲下來,繼續看著她。她看到我蹲下來看著她時,她敲碗的動作也停下來了。我再以「溫和但堅定」的語氣,對她說了兩個字:「阿芯。」此時,她雙眼看著我,整個身體完全定住了。同桌的其他三位小朋友,也完全定住。
接下來的四個步驟,才是真正影響教育結果的關鍵,讓我們來看如何演變。
Step1:敘述你看到的行為
然後,我同樣以「溫和但堅定」的語氣對阿芯說:「我看到你在敲碗。」阿芯聽到我講這番話,頭上彷彿出現一個驚嘆號,思考著自己剛做了些什麼。
客觀地「敘述你看到的行為」,是很重要的步驟。因為有時候孩子在太興奮、太高興、太累、太生氣……等情況時,會無意識或不理智地做出一些脫序的行為。當然,孩子也可能是故意的,因為他想要知道繼續這樣做會有什麼結果。
但透過我們這步驟的言語引導,能幫助他在當下把焦點拉回到自己身上,使他的行為暫時停頓下來;那怕只有一、兩秒,這都是給予教育的關鍵點。
注意事項:用責備的語言告知孩子,只會激起孩子的對立
此時不要用責備的言語來告知,因為孩子的OS會如下:
「喂!你這是在幹什麼?」(孩子OS→在敲碗!)
「停!你為什麼在敲碗?」(孩子OS→因為我想!)
「你這樣很吵知不知道?」(孩子OS→不知道!)
「你不要再敲了聽到沒有?」(孩子OS→沒聽到!)
這些負面的話語,都很可能讓孩子內心生起對立心,讓事情更難處理。
Step2:告知孩子為什麼不要這樣
當下等孩子已經把焦點放回自己身上了,緊接著要做些什麼呢?
接著我繼續用簡潔、有力的話語,跟阿芯說:「這樣是很吵的。」阿芯聽到這句話後,她的動作還是定住,但看得出來腦袋已經開始在思考這被我提醒的原因。透過這個步驟,我們能讓孩子瞭解、或再確認這個行為不恰當的原因,以及為什麼不要繼續做。
注意事項:提醒孩子,重點一個就夠了!
- 話語要簡潔且有力,不要冗長沒重點。
- 不要敲碗的原因很多,但說一個重點就足夠。若要詳細說明,應該在事後討論,而非在當下給予。
- 切忌用主觀的責備、批判的言語告知,如:「這樣吵死人了你知不知道?」以免孩子產生對立心,結果又適得其反。
Step3:告知/ 示範正確的方式
到這裡我們已經達到教育效果了;接下來,要加強孩子對這件事情的正面學習,我們要使用提醒四步驟3。
再來就要告知她、或示範給她看什麼才是正確的方式。
這時候,我把阿芯握在手上的湯匙輕輕地拿過來,放在我右手三指上,並告訴她:「我們是這樣拿湯匙的。」
當下阿芯也跟著我,點點頭。於是,我把湯匙遞還給她。她接過湯匙,慢慢地舀了一口飯,吃到嘴巴裡面。我當下看著她的雙眼,邊點著頭,以誠懇、肯定的語氣笑著對她說:「是的。謝謝你。」她聽到我的嘉許,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靦腆。我感受到,因為我的肯定,她更確定自己現在的行為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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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A君的女兒並非幼兒、A君也不是幼兒園的老師,不過我知道A君認識基督信仰,於是我對A君表示,上述故事裡的溝通步驟之所以會有效,在我看來是因為它符合聖經雅各書 5:12的教導:【你們說話,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我從中學習到跟人溝通時,不要使用「非必要的疑問句」,也就是當某甲在跟某乙說話時,如果某甲心中已有定見,就用「直述句」說出來,正如故事裡「我看到你在敲碗」、「這樣是很吵的」、「我們是這樣拿湯匙的」、「是的,謝謝你」;
相反地,「非必要的疑問句」就是故事裡新任老師用了多次的「好不好?」以及作者舉例的「喂!你這是在幹什麼?」、「停!你為什麼在敲碗?」、「你這樣很吵知不知道?」、「你不要再敲了聽到沒有?」…….,結果是讓場面更混亂!
我建議A君,如果按照聖經教導,她當然可以表達自己的感受,例如:「看到你這樣穿衣服,我覺得很奇怪、很不協調,我希望你穿一件沒有破洞的褲子(上衣配上同色系的長褲)。」女兒可能回答:「不奇怪,因為班上同學都這樣穿,這叫流行(很潮)。」
接下來,A君有兩種作法,一是「尊重女兒的決定…」、二是「用言語或動作強迫女兒更換衣服…」;不管A君選擇「一」還是「二」,A君心裡都不會出現「女兒『故意』要惹她生氣的念頭…」,因為母女雙方都「充分地陳述了自己的意見」。
聽到這裡,A君表示她從未想過聖經內容可以如此應用在日常生活中,我則是鼓勵她去操練,自己去體驗聖經教導的實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