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這裡,時間已經過了一小時,我開始做出回應。我告訴T君,我是一位醫師、生平看過四、五千例的死亡,如果由我來判斷,阿公生病的過程以及臨終的照護算是非常平順,沒有接受不必要的侵襲性醫療措施、沒有急救插管電擊、大多數時間是住在家裡、沒有死在加護病房,而是在家人的環繞下過世……,我以此肯定T君的付出,以及她所做決定的適當。
T君繼續流淚,不過表情有點驚訝(竟然有一位專家肯定她)……
接下來,我表達對她的不捨,因為一位花樣年華的少女,生活應該是多采多姿、交友戀愛,而她卻長時間地被困在照顧阿公的時空中。雖然她愛阿公、也是她自願的,不過長期照顧罹病的長者、每晚陪著阿公睡、看著他每況愈下的壓力……,對一位二十多歲的女生而言,真的是太沈重了,連我都掉下了不捨的眼淚…
T君繼續流淚,不過程度減輕了……
會談至此,我仍繼續按照雅各書 1:19的教導:【你們各人要快快的聽,慢慢的說…】,我想要更明白T君的冰山,於是我詢問她小時候的光景。
她表示,雖然父親外遇離家,不過對她沒有太大影響,因為她當時才三歲。她每天都在阿公所開設的米店前玩耍,附近很熱鬧,有雜貨店、農會、中醫診所、機車行…,她常常跑到農會的櫃台前、站在椅子上把頭探進去跟櫃員聊天,大家都稱讚她很可愛、很機靈…。
她特別提到阿公非常疼愛她,因為她小時候很愛哭,阿公只要看她哭,就會騎摩托車帶她外出兜風、去附近看人釣魚;
在路上,阿公會想出有趣的點子逗她,例如在路上如果看到一頭牛或一頭羊,就會給她一塊錢,目的是讓她提起精神,免得睡著了!
阿公知道T君很會背廣告詞(模仿廣告,例如綠油精),因此在她哭鬧時會鼓勵她表演、轉移她的注意力、然後獎賞她十塊錢…;
阿公非常器重她,因此她為了不讓阿公失望,長大後學會了許多生活上的技能,甚至於照顧阿公期間,她連家裡的電話線都能自己拉設……
當我認真地聽到這裡,天父上帝突然賜下一個靈感,正如附圖(在人與人分離的鴻溝中,填入許多愛心),於是我告訴T君,我對她過去將近十年照顧阿公的辛酸、受苦,有了全新、完整的詮釋。
T君不再流淚,露出認真好奇的表情……
我告訴T君,她跟阿公之間的情感連結非常、非常、非常強烈,以至於當阿公面對死亡、等同於阿公要跟T君分離時,雙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死亡所帶來的分離就像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沒有人知道如何面對、如何處理……,不過我相信人是上帝創造的,而聖經就是人類一切問題的說明書,所以我找到的方法是在歌林多前書13:8:【Love never fails愛是永不止息。】
既然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也找不到方法,所以我必須找到一個「一定會成功、絕對不會失敗」的方法,而答案就是「愛」,因為天父的應許是「Love never fails」(愛一定會成功)……
我鄭重地告訴T君,她花了將近十年、做出許多犧牲、好好地照顧阿公,等同於在鴻溝中填下了許多、許多、許多「愛心」,以至於當真正分離的時刻來到時,T君在外表和內心,都可以跟阿公「好好地說再見、道別」,彼此沒有留下遺憾……
T君的眼淚如潰堤般地湧出……
等她情緒稍微平復之後,她表示聽過上述說明後,心裡覺得很感動、很溫暖……,那些過去的辛酸都消失了。她為自己過去十年的受苦,找到了意義,於是她勝過了那些苦難!
看著T君從淚眼中湧出笑意,我非常地高興,於是我告訴她,今天看診前,她等同是帶著一、二十塊零散的拼圖來找我協談,而我運用聖經的法則以及上帝所賜的智慧,把她帶來的拼圖完整地拼好了(正如附圖),我幫助她重整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讓她不再傷心……
T君表示,阿公過世快三年了,她還是會常常想起阿公,不過心裡是溫暖的…,周遭的朋友都說她是走不出悲傷,不過我表示,這些情緒都是正常的、健康的、符合人性的,因為她確實很愛阿公……
T君露出放心的笑容,並表示心裡覺得很「踏實」……
協談最後,我告訴T君,今天把最重要的二十塊圖片拼完整了,這就成為一個重要的基礎,未來我還會協助她去重建其他的人際關係。最後,我為她做了祝福的禱告。
協談結束後,我心裡出現聖經裡的一段話,是在以賽亞書61:1:【主耶和華的靈在我身上;因為耶和華用膏膏我,叫我傳福音給貧窮的人,差遣我醫好傷心的人…】 我覺得這句話應驗了,因為T君是個傷心的人,而主耶和華差遣我醫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