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年5月中旬在快樂門診中,是我最近兩週第二次跟小學生協談。當天的案主是今年讀小六的W君,在媽媽H君的陪同下來到門診。媽媽表示,兒子最近幾個月出現頻繁洗手的強迫動作,被身邊的人建議要帶去兒童精神科就診,看是不是罹患某種精神官能症。協談一開始,H君面帶焦慮地向我出示一份轉介單,詢問我是不是該帶兒子去做鑑定?我表示,待會兒再決定。
一如往常地,我按照聖經雅各書 1:19的教導:【你們要快快的聽,慢慢的說……】,因為我很清楚,任何看得到的事件、衝突或異常,通常只是「冰山的一角」,如果沒有【快快的聽】(認真思考、仔細推敲),就無法看懂「冰山的主體」(真正的原因),如此一來,問題當然就無法獲得真正的解決,就像是俗話常說的疼痛醫頭、腳痛醫腳。
一開始,我先了解W君的家庭狀況,包括父母的學歷,以及工作狀況,也知道H君上面有一位哥哥。
接下來,我從W君的回答中得知他就讀某國小,在班上的成績算是中等,不過到了五上,數學成績開始明顯退步,常常考不及格……。雖然我並不認同台灣目前的升學、分數至上主義,不過我確實知道分數、成績對一個孩子是很重要的。
我進一步詢問,他表示因為當時沒有去上安親班、沒有人指導數學,於是成績明顯退步。
這時候媽媽補充表示,她自己當時因為罹患了婦女常見的癌症,接受了手術及放射治療……,因為分身乏術,所以在W君放學後就直接接他回家,沒有去安親班。此時,W君表示對媽媽生病感到難過,不過自己也不能怎麼樣,於是就「隨便它、不管它……」。
到了六上,媽媽安排W君每週兩晚去補數學,不過W君覺得沒有幫助,他自己認為五下的基礎很差,於是就算補習班老師在教,他還是有很多聽不懂……
談到這裡,我以為自己開始知道W君壓力的來源了。
我繼續追問他跟哥哥的手足關係,他表示哥哥成績很好(數理能力很強),也願意教他,不過他的數學仍常考不及格。
談到這裡,我知道W君似乎不是因為被拿來跟哥哥做比較,因而產生壓力。
接下來,我詢問W君在班上的人際關係,他表示自己有幾個要好的同學,與其他人互動良好,也未曾受到霸凌。
談到這裡,時間已經過了快一個小時,我覺得並沒有弄懂W君冰山的主體。媽媽還熱心地提到,幾個月前開始,兒子除了出現頻繁洗手的異常行為,還開始沈迷於電動遊戲,週六一整天、從早上打到晚上……。
講到青少年沈迷於打電動,我立刻想起兩週前協談過的小六個案L君,媽媽就是因為兒子沈迷在手機遊戲中,導致學校成績退步,她先生很生氣並且把兒子的手機沒收,導致父子關係緊張……,於是帶兒子來諮詢。協談後,我發現孩子最喜歡、最快樂的事情是家人之間的互動,而手機遊戲只不過是一種替代品,也就是後者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有了上次經驗,因此當H君提到兒子最近開始迷上電玩時,我心裡很清楚,W君的內心應該是有更深層的需求,還沒被弄懂。
既然一問一答,找不出明確答案,於是我改變方式,提出開放式的問題,我首先問他「生平做過、經驗過最快樂的事?」他想了又想…,我一再引導…,他都答不出來,使得我有點氣餒……;
所幸,天父上帝似乎突然賜下靈感,於是我反向問他「最不快樂的事?」
沒想到W君立刻回答:「媽媽生病。」
我:「媽媽生什麼病,你知道嗎?」
W君:「是癌症。」
我:「你對『癌症』有什麼了解?」(我雖然是癌症專家,不過小六男生確實知道什麼是癌症嗎?)
W君小心翼翼地說:「會死掉。」
我問一旁的媽媽:「妳生病時,有跟孩子詳細說明嗎?」
媽媽:「我只跟孩子們表示,媽媽生病了,你們要乖乖聽話……」
………………
剎那間,我完全弄懂W君「冰山的主體」了,
我:「你是不是非常、非常、非常擔心媽媽會死掉?」
W君:「是,如果媽媽死掉,我就沒有媽媽了!」接下來他就大哭……
我:「你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媽媽死掉,可是你又無能為力,表面上你剛剛說「隨便它、不管它……」,其實心理壓力很大、大到無法承受……,所以出現強迫行為,還藉著整天打電動來抒壓?」
W君一面哭、一面點頭……,一旁的媽媽也哭了……
我:「如果把壓力分成O~100,例如數學成績不及格的壓力是30,那麼媽媽罹癌對你造成的壓力是幾分?」
W君立刻說:「100分!」
我:「你的害怕、恐懼,從未跟其他人(爸爸、媽媽、哥哥、老師、同學…)提過,是不是?」
W君繼續哭、一面用力點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