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的溝通–饒恕(四)(從頭再續父子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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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年,另外還有一個年僅16歲的男孩,不僅下半身癱瘓,生命還即將走到終點,我把他的故事寫成了「從頭再續父子緣」:

Y君,民國70年8月出生,家住竹南。Y君的健康情形一向都很好,直到85年底,他開始覺得左大腿靠近骨盆處會有間歇性的疼痛。因為這個問題,他看過幾家大、小醫院,醫生大多診斷是扭傷或肌腱韌帶發炎,因此開立一些消炎止痛藥給他;也有醫師懷疑是脊椎骨有問題,壓迫到神經才造成腿部有轉移性的疼痛,幫他照了腰椎的X光,但也沒發現什麼問題。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86年10月,Y君發現他左大腿靠近身體的部位摸到有腫塊,因此有位醫師為他照了局部的X光,發現骨骼有被破壞的現象,才將他轉診至台中榮民總醫院的骨科,接受進一步的檢查。經過了核磁共振攝影及局部的組織切片之後,醫師證實Y君罹患了罕見的骨癌,因此安排他接受手術,在保留肢體完整的前提之下,將癌組織儘量切除乾淨;在手術之後,接著進行輔助性放射治療以及抗癌藥物的注射。雖然手術及其他治療的過程很辛苦,但Y君都忍耐地走過來了,因為醫生告訴他有很大的機會能夠將癌症治好。
無奈好景不長,87年9月初Y君開始出現明顯的背痛,幾天之後,竟然下半身變成完全癱瘓。家人緊急將他送到台中榮民總醫院的急診室,醫師立即安排脊椎的核磁共振攝影,發現第十、十一、十二節胸椎以及第五節腰椎都出現嚴重的轉移性病灶並且壓迫到脊髓,因此隔天便進行脊椎手術,將腫瘤切除並進行局部減壓;雖然手術本身很順利地完成,但卻改變不了Y君下半身完全癱瘓的命運。隨後,醫生又發現癌細胞轉移到兩側的肺臟、肋膜以及多處的肋骨,造成厲害的疼痛。由於病況已經是完全失控,絲毫沒有再治癒的可能,因此家人決定將Y君由台中接回新竹,以便就近照顧。
87年11月17日,Y君躺在救護車上被送到本院急診室,然後住進當時的十一病房。身體檢查的結果顯示他在肚臍以下沒有任何知覺、肛門口鬆弛沒有一點收縮力、下半身完全癱瘓、臉色蒼白、有輕微的掉髮、會陰部插著導尿管、左肩及兩側肩胛骨中間的部位有明顯的壓痛點、臀部有個3 X 3公分的褥瘡、左大腿有一處30公分長的疤痕、下背部也有一處長約40至50公分的手術痕跡。雖然Y君整體的外觀並沒有出現癌末病患常見的極端消瘦,但因長途坐車以及剛經過身體的搬動,Y君疼痛難忍地一直冒冷汗。
我在詳細地了解了Y君的過去病史之後,也知道無法再針對骨癌做什麼,因此治療的目標便著重在如何緩解病人的痛苦。護理人員很快地幫他注射適量的嗎啡,以減少左肩、右胸及每一次左右翻身都會引發的嚴重疼痛,另外也幫他處理大便不通以及長期放置導尿管所造成的尿路感染等問題。經過了大約兩個星期,Y君肉體上的不適已經有明顯的改善,雖然在翻身擺位時仍有些許的背痛。

在護理人員的愛心與努力之下,要控制Y君身體的痛苦並不是太困難,真正的難題是要如何照顧一個即將面臨死亡的十七歲生命。雖然我並不是第一次照顧如此年輕的癌末病患,但是如果比起照料一些年齡較大、已經走過生命各種時程的病患,照顧楊小弟實在是有更大的壓力。還好上帝在這個時刻讓我認識了一位傳道人C君,他原先是一位吉他彈的很好的民歌手,後來成為基督徒並且奉獻他的生命,要將上帝對世人的愛傳揚開來,因此我拜託C君去看看Y君。
12月初的某個下午,C君帶著吉他去探視Y君,為他唱了幾首自己作詞譜曲所寫成的歌,兩個人聊了一下。隔天早上,我從Y君媽媽的口中得知Y君在聽C君唱歌時,臉上浮現著輕鬆的微笑,Y媽媽補充地說Y君被病痛折磨的已經很久沒有笑了;當C君離開病房之後,楊Y君很幽默地跟媽媽說「他說他是歌手,沒什麼,因為我是歌神!」。原來Y君平常就喜歡唱歌,歌喉也還不錯,曾得過比賽的獎項。經過了多次的探訪,Y君和C君愈來愈熟稔,因此改口稱呼他為C大哥。
住院了一段時間,我發現Y君整天幾乎都是由媽媽一個人在照顧,父親似乎都沒有出現過。我因為這個問題向照顧的護理人員詢問,她們回答說好像看過一位年紀很大的外省籍伯伯來過,像是Y君的父親,每次都停留不久就走了,好像還會和Y媽媽起口角。聽到了這樣的答案,我心裏挺納悶的。有一次遇見C君,聊到Y君的家庭狀況,才知道Y君和父親之間,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Y伯伯和Y媽媽的婚姻像是幾十年前常見的樣版,Y伯伯是退役老榮民,民國38年支身來台,前半生都給了國家,等知道反攻大陸無望而想在台灣落腳生根時,早已過了五十歲,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Y媽媽。Y媽媽的家境很不好,根本沒有辦法按著當時的本地習俗為她準備一筆嫁妝,因此同意她嫁給Y伯伯,為的是可以省下一大筆結婚的開銷。結婚之前,Y伯伯告訴Y媽媽,他只大她十幾歲,結婚之後看了身份證,Y媽媽才知道Y伯伯足足大了她三十歲。婚後的第一個小孩是女兒,2年後Y君也出生了。
由於生長背景的南轅北轍,再加上年齡的懸殊差距,他們婚姻中的磨擦就越來越多了。當Y君還很小的時候,有一次Y伯伯帶他一起去算命,結果不知道為什麼,算命先生告訴Y伯伯說他們之間沒有父子緣。聽了這樣的一席話,Y伯伯竟然開始懷疑Y君並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因此不再疼愛他。
Y君六歲的時候,Y伯伯和Y媽媽就分居了,姊弟兩個跟著爸爸生活。Y伯伯受了算命先生的影響,經常對他打、罵,常跟別人說Y君的個頭很小,根本就不像他有著高大的身材,所以一定不是他親生的。等到Y君進入青春期,身體快速地長高、變壯之後,Y伯伯又跟鄰人說Y君的皮膚太白皙,一點也不像他有著黝黑的膚色;反正是正看不順眼,斜著看也不順眼。
那些年間,兩個孩子偶而會去找媽媽吐吐苦水,Y媽媽曾經希望姐弟搬來和她一起住,但孝順的Y君說:「爸爸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如果我們沒有和他住在一起,就沒有人照顧他了,爸爸就會很可憐」。經Y君這麼一說,Y媽媽也就不能再堅持什麼了。
在86年Y君的骨癌被正式診斷出來的前幾個月,Y君曾在某個加油站打工賺錢,由於骨頭的疼痛愈來愈厲害,有一天他不得不向工作的地點請病假,當時的Y伯伯還大聲責罵他,認為他一定是因為偷懶,不肯去打工,所以才裝病。當Y君的病被診斷出來之後,Y伯伯就把他推給Y媽媽,要她負責照顧罹患骨癌的Y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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