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年10月份某一天在吃過員工餐之後的休息時間,A大廚說:「昨天我太太去竹南一家新開的知名連鎖麵包店,回家後跟我說:『我特地買了一個起酥肉鬆麵包要給你!』於是我微笑著跟她說謝謝。沒想到隔天早上我想要吃那個麵包時,卻怎麼也找不到,於是就問我太太,結果她說:『我看你晚上宵夜的時候沒有吃,心裡以為你大概不想吃它了,於是晚一點我就把它吃掉了!聽完我太太的說明,我的臉上出現三條線……。』
隔了一天,早上我在切一大盆酸菜時,聽到餐廳的小老闆N君說:「昨天我去餐廳的大老闆也是我親戚M君的家裡探望她,她因為癌症漫延住院治療,經過了五十幾天,好不容易在雙十節連假前出院回家休養。M君的女兒今年讀大二,趁著連假從台中回家,不過她回來之後,一下子說要出去找同學,一下子說要去拜訪以前的老師,整天幾乎都不在家,使得M君好失望,不過M君隔天就跟她女兒說:『妳回家之後,整天往外跑,其實媽媽看到妳很高興,也很想跟妳講講話……。』後來我聽說,M君有跟女兒講到她跟丈夫年輕時的一些讓人記憶深刻的事……。」
上面這兩件事,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沒什麼關連,不過裡面都牽涉到一個人們常見的心理狀態或需求,那就是“貼心”二字。以前還在醫院工作時,我就曾經特別注意到這個微妙的心理,不過在探討“貼心”之前,我要先跟大家分享醫院裡的溝通模式,我把它寫成了文章,題目是「雞同鴨講」:
場景一
101年11月7日星期三傍晚時分,病房的同事C醫師打電話給我,問說:「韋醫師,7C21B床,你已經簽了一位病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我答說:「是男病患。」C醫師答說:「沒事了!」電話就掛斷了,弄得我滿腦子疑問。
實況一:隔天一大早,我來到病房,才知道原來是前一天傍晚門診時,C醫師的一位女病患L女士出現嚴重背痛合併下肢無力,懷疑是脊髓受到壓迫,必須趕快住院,接受適當的處置,因此用電話向我詢問7C21B病患的性別,如果是女病人,那麼他就可以將A 床簽給L女士,結果他一聽到我說B床是簽給男病人,立刻就打退堂鼓了。接近八點時,C醫師走進智慧屋,我立刻說:「以後在溝通訊息時,請務必要『實話實說並且把話講完』,你可以把L女士的病況讓我知道,床位是可以調動的,結果你只問了我一句是男的還是女的?搞得我一頭霧水!」C醫師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昨天急診室還有兩位待床的女病患上不來。」我說:「如果真知道是這樣,我大可以打電話跟7C21B床的病人溝通,請他晚一天再從台北轉回來新竹,也是可以變通的,因為病人並沒有什麼緊急到非立刻轉院的理由。結果是我們之間的溝通不良,使得床位沒有做出最適當的運用,以後請務必要『實話實說』。」
場景二
101/11/13星期二早上七點多,我坐在病歷台前,查看每一本病歷,作為查房前的準備。負責大夜班的資深護理師W君脫口而出地跟我說:「韋醫師,7C10安寧病床的病人,這次會不會出院?」
我仔細地思考,72歲的C先生10/31剛從林口的醫學中心轉過來。他罹患糖尿病多年,去年三月因為糖尿病導致的腎臟衰竭而開始洗腎,他接受的不是一般常見、經由前臂動靜脈廔管進行的血液透析,而是比較少見的腹膜透析。腹膜透析是在病患的腹腔,經由開刀的方式植入一根管子,灌進透析液後,保留一段時間,再讓它流出來。這根特殊的管子外面包覆著特殊材料,會跟病人的皮膚緊密的沾黏,可以防止外界的細菌經由導管的表面,入侵到病患的腹腔,引起腹膜炎。C先生在101/9被發現罹患罕見的肺部神經內分泌惡性腫瘤合併肝臟轉移,醫師為他做了肝臟腫瘤的放射治療,不過療程還沒結束時,C先生就出現全身倦怠、深度黃膽、意識混亂,醫生判斷來日不多,因此家人把他送回新竹,希望臨終時要返家比較近。住進7C後,我用緩和醫療的方式照顧他。一週後,我做了黃膽指數的檢測,發現指數從19降到了13,C先生的進食狀況也稍有改善。
所以當W君很認真地問我說:「韋醫師,7C10安寧病床的病人,這次會不會出院?」時,我實在是很難做判斷、不斷地左思右想……。
實況二:
我一直想、一直想……,還是很難做判斷,於是我火大了,回問W君說:「你到底是想要問什麼啦?」W君小小心心地說:「其實我想問的是,C先生肚子上那根腹膜透析的管子,在過世後要怎麼辦,我知道那根管子會黏在腹壁上,不像一般的鼻胃管、導尿管或是靜脈導管,可以輕易地移除。如果C先生是在白班、韋醫師在的時候過世,那就沒問題。我擔心的是,如果C先生是在大夜班過世,我又是Leader,我會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我立刻回答說:「這根管子根本和護理人員沒關係,如果家屬可以接受,不拔掉也可以。如果死後要移除,我也會照會外科醫師,進行局部的手術,來移除它,反正不用護理人員操心就對了。」
我繼續大聲地說:「拜託,下次要問什麼事,請『實話實說,不要拐彎抹角』,免得我很用力地想到快要爆腦漿的程度後,才發現問題根本不是如此,會覺得很冤枉、很浪費腦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