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問題的根本原因並不難,難的是我該如何跟一位62歲的婦人講解呢?就在我苦思之時,我看到會談的桌上有一本筆記本(我妻子倩婷先前給我的),兩面的圖案完全不同,於是我有了靈感。
我拿起該記事本的背面正對媽媽,我問她:「妳看到什麼?」
她想了一下並說:「中間是白色,邊邊是金色。」
我說:「我看到的是大大小小的紅色果實,還有許多綠色的葉子。」
我繼續說:「我們現在來爭論,究竟是媽媽的描述正確,還是韋醫師的描述正確呢?」
媽媽露出尷尬的笑容(應該從未被如此問話),試圖要迴避我的問題(不知道我到底要幹嘛),好像是她被考試(出題者還是一位穿著白袍的醫師)……;幾秒鐘的沈默之後,我表示比較公正的評論是「媽媽跟韋醫師的描述都正確,不過都”不完整”,因為媽媽看到的是”背面”(等同於缺點、做不好之處),而我看到的是”正面”(等同於優點、做得好之處)!」
講到這裡,媽媽鬆了一口氣,似乎沒有提出反駁,於是我說:「這就像是妳看兒子…」,我的話還沒說完,媽媽立刻不服氣地說:「這不一樣啦,他哪裡有什麼優點,只會對我頂嘴、大小聲……」
看到媽媽有點情緒的反應,我想起前面在History taking時,我記下的靈感,於是我問媽媽:「弟弟現在已經27歲,有女朋友,未來應該會進入婚姻。他前面說過,現任女友的特點是「比較孝順,不會跟父母大小聲」…,如果他是用這個特點來找尋未來應該會跟你住在一起的媳婦,妳覺得如何呢?」
媽媽很自然地說:「那很不錯呀!」於是我抓住機會跟媽媽說:「這就是弟弟的優點呀!就像是筆記本封面的紅色果實呀!妳剛剛說『他哪裡有什麼優點,只會…』,不過我才認識弟弟不到兩個鐘頭,就發現他至少有”一個優點”,妳怎麼能說沒有呢?」
會談至此,我發現媽媽多年的心牆被我打開一個洞了,於是我趁勝追擊,立刻問H君:「妳認為弟弟有沒有任何優點?」H君說:「弟弟雖然不會說什麼討人喜歡的話,不過當家人需要他的時候,他不會拒絕。」
我說:「請妳舉個實例。」
H君說:「就舉昨天的一件事為例,她們從宜蘭來到竹北後,我找媽媽去附近的公園散步,隨口問弟弟要不要跟著去?他其實不是很想跟,不過還是陪著我們出門。一路上我跟媽媽一直聊天,他只是默默地跟在後面……。」
這段話讓我想起來,幾個月前H君的爸爸生病住院時,他也有去醫院幫忙照顧……,於是我再度問媽媽,這算不算是弟弟的優點呢?這時候媽媽點點頭,不再反對了……
接下來,我認真地問弟弟,媽媽除了常常數落、不斷叨唸之外,她有沒有什麼做過什麼事是讓你高興或感動的呢?他仔細地想了一下,然後說:「幫我洗衣服。」
我說:「很好,這確實是媽媽的愛心,因為你已經27歲而不是7歲或17歲。」談到這裡,我發現弟弟的心也打開了,於是我一樣打鐵趁熱地說:「再講一件!」
弟弟緩緩地說:「在我很窮沒錢生活的時候,媽媽主動拿錢給我……」
講完這段,弟弟的眼淚流了下來,於是我拍拍他的肩膀。
當我轉頭時,我看到媽媽的眼眶也含著淚,於是我想要讓媽媽得著更多的肯定與安慰,於是我問H君:「換妳來講一件媽媽的優點?」
她說:「媽媽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這個家,全心全意地照顧每個人。前幾個月爸爸生病時,媽媽其實也累到生病了,不過她沒有抱怨,繼續撐下去,她從未想到自己的需要……」聽到這裡,媽媽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刻意製造幾秒鐘的靜默,讓大家緩和情緒,接下來對大家表示,經過今天的協談,大家以後再跟對方溝通,特別是要講對方的缺點時,可以按照聖經的教導,首先是【快快的聽,慢慢的說,慢慢的動怒。】也就是在開口說話前,應該先認真、仔細地想一下(等同於【快快的聽】),思考的內容則是【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也就是在看到對方的缺點(不是的部分)之前,也應該看到對方的優點(是的部分),這樣才不會以偏蓋全,說話的口氣就不會太差。
再來是依照以弗所4:15的教導:【以「愛心」說誠實話】以及它所衍生出來的三明治說話方法,首先是肯定並讚美對方已經做到的事或已經做出的努力……(三明治的第一層),接著實話實說地指出問題所在……(三明治的第二層),最後再一次肯定對方並說出自己的期待……(三明治的第三層)。
舉例來說,當媽媽數落弟弟的工作狀況時,弟弟可以說:「媽媽常常注意我的工作狀況,希望我找到更好的工作,媽媽一定是很關心我…(三明治的第一層);不過,年底到了,換工作並不容易,況且現在的工作我還蠻喜歡的,跟老闆和同事相處愉快……(三明治的第二層);無論如何,我知道媽媽都是關心我的,謝謝媽媽(三明治的第三層)!」講完這段,三個人都點頭同意。
到這裡,大家的神情都是高興的,我突然想要讓媽媽得到更深層的安慰,於是我作勢特別靠近弟弟,我小聲地問他:「我問你一個很難的題目,那就是媽媽為何要迢迢遠路地從宜蘭來到新竹,跟一個原先不認識的人會談,還忍受韋醫師咄咄逼人、毫不留情的問話,媽媽到底是為了什麼要這樣做?」
他想了一下,然後說:「可能是想要改善跟我的關係吧。」
我再問:「那媽媽為何願意做出改變,來改善跟你的關係呢?」他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出來,於是我告訴他,是因為「愛」,因為媽媽非常「愛他」,所以願意改變自己!
會談結束前,我為H君全家做禱告,我首先感謝天父上帝,讓此次會談不僅得以開始還順利完成。其次是請天父特別記念一位媽媽的苦心和愛心,特別是自己願意在未來的溝通模式上做出改變,這一點對一位62歲的媽媽是非常不容易的;再來是記念H君契而不捨的費心安排,可見得她對家人的愛是很真誠的;最後是肯定弟弟,願意坦承地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會談結束後,H君提議要照相,於是我跟媽媽、弟弟合照了一張像。當天晚上,H君傳來照片並留言:「韋醫師,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提供方法讓他們學習,謝謝你讓他們好好的坐下來,看懂彼此的愛,也看出問題!」
我回覆:「感謝天父上帝的安排,透過妳的努力,讓媽媽跟弟弟都流了淚,不過我相信兩人的淚是溫暖的、感動的。我覺得很高興,能幫上忙。未來還需要每個人的努力,按照聖經所教導的溝通方法,實際去練習,結果就能享受到快樂的人際關係」、
H君:「再次感謝,我也希望他們回去後幾天,能把一些正向的發展跟我討論,我也會把後續的發展跟你繼續討論,謝謝」
………………
以上就是在108年1月8日「快樂門診」開幕之前,天父上帝提供我多一次協談的寶貴經驗,最特別的是衝突的雙方同時在場,這算是我前所未有的經驗,讓我學到極為寶貴的knowhow,感謝天父上帝精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