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也是一個令我難忘的故事,標題是『另一種家人』:101年3月8日早上七點多,我循往例在7C病房的智慧屋中,先看看電腦裡面醫院Intranet的訊息,接著將滑鼠點到護理長C君為7C病房所設立的部落格,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文章。
我看到標題為「一碗麵的故事」的最新文章,我立刻讀完,因為它是我前兩天查房時,所提出的文章標題。文章內容是提到一位老媽媽級的本國看護L女士,她受雇用來照顧一位同樣也是老公公級的肝癌末期病患W先生。
W先生這次是因為深度黃膽、全身無力、食慾不振而住院。住院後,兩個雙胞胎兒子輪流照顧。兩個兒子因為一邊要工作,一邊要照顧生病的人,顯得很疲倦,一段時間之後,就常常離開病房,只留下老爸爸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躺在病床上。
我在查房時曾經問W先生的兒子:「媽媽還在嗎,怎們都沒有看到媽媽來照顧爸爸呢?」兒子回答說:「媽媽認為醫院是不好、不乾淨的地方,怕來醫院會招惹到什麼,再加上身體也不是很好,因此不願意來探望爸爸!」
聽完他們的回答,我還是很納悶,怎麼會有這樣的理由呢?
我不死心,隔幾天再問他們:「如果沒有體力來照顧,那麼來探探病總可以了吧!」結果得到的回答還是:「媽媽還是不願意來醫院!」
有一天我在W先生的護理記錄上看到一段記載:「在大夜班,W先生醒來,很慌張地問說:『我還有呼吸嗎?我是不是死掉了?』臉上盡是驚恐的表情!」
由這樣的紀錄,我可以了解W先生對死亡的害怕、恐懼。我原先想要把基督信仰的福音傳給他,可是他聽力很差,再加上他只會聽客家話,使我無能為力。日子一天天過去,W先生的病況持續惡化,離死亡越來越近了。
安寧病房的護理師為了讓W先生得到良好的照顧,強烈要求兒子們一定要幫他請看護。幾天後,終於有L女士在白天來照顧W先生。L女士知道W先生因為生病的關係胃口不好、牙齒退化,於是她特地在白天來上工前,為W先生烹煮了軟軟的麵條,加上一些肉絲和香菇,帶來給W先生。我在查房時發現L女士一口口地餵W先生吃,阿公臉上洋溢著滿足的表情。
第一次看到上述的場面,我很驚訝,因為我原先認為W先生病到這樣,應該是無法進食了!
經過一番詢問,我得知以上食物的來源後,我就更驚訝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呢???沒有人要求L女士這樣做,我想家屬大概也不會多付她一些酬勞,可是L女士卻很自然地做了,實在是讓我太驚訝了。我立刻跟一旁陪同查房的護理長說:「希望你可以把L女士的美好行為寫出來,題目就叫做『一碗麵的故事』」。
7C病房已經設置了十三年,收治過數千位癌症病患。我們觀察到,照顧癌末病患的人,大多是看護工。其中以外籍看護居多,多半是長期的;台灣籍的看護也有,通常是比較短期的。
說的坦白一些,大多數人臨終前的一段時間,身邊最親近的人,多半是看護。我們無意責怪家屬不來陪伴、照顧,因為大多數人是需要全時工作才能養家餬口的。媒體上常常看到的是外籍勞工或看護工負面的新聞,我相信其中一部份是事實,一部份是媒體誇大。不過我們在病房中,卻見過許多令人感動的情節,有些發生在看護和病患之間,有些發生在醫護人員和看護之間。簡單地說,就是有『愛』在這些關係中流動。
聖經在約翰福音十三章記載耶穌在上十字架前對門徒說:【我賜給你們一條新命令,乃是叫你們彼此相愛;我怎樣愛你們,你們也要怎樣相愛。】雇主可以把看護當作是佣人,醫護人員可以把看護看做是下人,但這都不是天父上帝的心意,因為每個人都是上帝創造的,祂愛每一個人,當然祂也希望人們能夠彼此相愛。這樣的道理其實不難理解,大家試想,作父母的難道會喜歡看到自己的兒女們,大的霸凌小的,強壯的毆打瘦弱的、有錢的欺負貧窮的、聰明的欺侮愚拙的、健康的欺壓生病的……?當然不會,父母希望看到大的幫助小的,強壯的協助瘦弱的、有錢的幫補貧窮的、聰明的教導愚拙的、健康的照顧生病的……。人是上帝按照祂的形象跟樣式創造的,因此上帝的性情在許多方面是和人們一樣的。
我們打算出版一本小冊子,把病房裡發生在看護身上的美好故事披露出來,讓更多人知道,原來看護和病人可以建立美好的關係、醫護人員和看護可以建立溫馨的關係。如此一來,病人會快樂、家屬會快樂、看護會快樂、醫護人員會快樂,大家都很快樂,那不是很棒嗎!當這本小冊子問世後,我們會寄一些給相關政府單位,例如勞委會、新聞局……,期待政府單位能將內容翻譯成越南文、印尼文、英文……,然後發送到相關單位,甚至是全台所有醫療院所,讓更多人快樂,那就更棒了!!!
(PS: 直到我從醫院退休,這本有關看護故事的小冊子並沒有完成。現在我將它們PO在臉書上面,也算是對她們特別的記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