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這句小時候作文常用的成語果然是真的,我到餐廳擔任高年級實習生已經將近一年了。當初連蔥花都切不好,到現在大廚們休假時,我勉強可以代個班,其間的差別也真是驚人,於是我選了一個星期一的員工餐時段,請餐廳的大廚們和所有同事吃肯德雞早餐,要感謝大家對我的指導。
105年7月下旬某一天早上八點多,我一面在備料,一面在想訂餐的份數夠不夠,因為除了員工之外,還有老闆的家人也經常會到餐廳用餐,人數不是那麼固定,於是我打電話給速食店,臨時又追加了一份,以備不時之需(PS:這時候就顯出中式餐飲的優點,多一個人吃飯時,只要多準備一副碗筷即可,差別不會太大,而西式餐點就是一人一份,無法臨時變通)。
大家忙完了早上的例行工作後,聚在一起吃套餐,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餐點的特色,氣氛相當愉快。我特別注意到外場的P君,刻意將套餐中的兩根德式香腸留起來並裝袋,坐在她隔壁的Q君也把她的香腸拿給P君,並且說:讓妳帶回去給三個兒子吃。P君很高興地說謝謝。
看到這一幕,我很感動,心裡想:雖然P君的經濟狀況不好,不過媽媽對子女的愛,還是令人滿心感動的。大家都用過餐後,P君和Q君負責整理桌子並善後,我則是清點剩餘的餐點,發現多出了一份,於是我跟P君說:這份給你帶回家,讓妳老公和三個孩子分享。P君滿臉笑意地說謝謝。這時候我突然明白為什麼早上在備料時,天父上帝好像一直提醒我要多追加一份套餐,果然在這時候派上用場,我心裡好高興!隨後我又發現,罐裝的2000cc 飲料也多出了一整瓶,於是我再拿給P君。看到P君感謝的笑容,我心裡就更高興了。
當天是星期一,顧客比較少,進來用餐的時間也比較晚,於是大夥兒圍著用餐的桌子聊天或是滑手機。我突然有個點子,於是我問P君說:妳今天把這些孩子們平常比較吃不到的食物帶回家給他們吃,他們一定會問為何會有這些東西,妳會怎麼回答?P君有點緬腆地笑著說:我會說是我們餐廳有一位阿信,他請大家吃的。我說:妳只有打算說這樣嗎?她說:是呀,要不然呢?
我說:妳可不可以讓我拜託一下,除了剛剛那一些話,妳還要說:我特意把這些好吃的德式香腸留下來給你們,因為媽媽很愛你們呀!P君非常尷尬地笑著說:好啦,我會跟他們講!不過我們家老二可能會回說:媽媽好噁心。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會回嘴,很傷腦筋!我立刻回問:妳是什麼意思呢?
P君說:反正他就是很愛碎碎唸。聽到” 碎碎唸”三個字,我立刻豎起耳朵,因為我前幾天才寫過一篇名為「可怕的碎碎唸」文章,不過裡面提到的都是家中的長輩或是父母親,怎麼一個今年剛由國中畢業的小男生,會被媽媽冠上這樣的形容詞呢?於是我P君說: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籠統,可不可以舉一個實例,來說明妳兒子是如何地會碎碎唸呢?
P君想了一下說:比如說,家裡的矮櫃上出現許多腳印,我先生就會問是誰踩的。剛開始三個孩子都不承認,於是我先生用嚴厲的語氣再問,老二就會說是他踩的,不過他就會繼續說:我是有踩啦,不過其他人應該也有踩,你都不唸他們,以前有一次……,也是這樣,你們都認為我……;後來還有一次,你們也是……。我說:他很習慣翻舊帳,對不對?P君說:對啦!他就像是一隻刺蝟,隨時都在防備別人!
我聽了好震驚,於是我說:其實更貼切的說法是他身上有許多陳年的傷口,始終都沒有癒合,因此隨便什麼人稍微碰他一下,他就會立刻喊叫、防衛、甚至是出言攻擊或是出手,這樣是非常不健康的,會大大影響他未來的人際關係。另外一件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他從小的狀況就很多,很容易會被貼上負面的標籤,於是就容易承受一些不白之冤;我認識一位基督徒弟兄,他小時候也是活潑好動,屬於調皮搗蛋那一型的,結果父母親就認定家裡所有的壞事都一定是他幹的,有一次家裡錢不見了,明明他沒有拿,也硬是說他拿的,甚至還屈打成招,使得他心裡忿恨不平,後來他就索性,什麼壞事都做,他心想:與其因為我沒做的事也被你打,倒不如我真的有做,還爽快一點。P君說:這樣也是有可能;說實在的,我家老二在讀幼稚園之前,是聰明靈俐、口才很好的,親戚朋友常稱讚他,沒想到讀了一個幼稚園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現在真像是一隻刺蝟!
P君繼續說:幼稚園的老師很勢利,每次開家長座談會,她總是周旋在一些有錢有勢的家長旁邊,對我們這種經濟狀況不好的家長,她好像是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剛剛你提到孩子偷錢,在他身上也發生過。我還記得他小二時,有一天應該是中午就放學,可是他一直沒回家,一直到下午五點,我在家裡接到一通電話……。
這時候,P君情緒非常激動,無法言語,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下來,我立刻去拿了面紙遞給她。大約過了一分鐘,她才繼續說:打電話的是一家玩具店的老闆,他說我兒子在他店裡偷東西,於是我立刻趕到他店裡。我問他是否有證據,他拿出錄影帶播給我看,指出我兒子穿了一件夾克,然後把玩具藏匿在夾克裡,當場被他抓到。
我問:後來如何處理?P君說:對方開口要七千塊做為賠償,我們為了不要讓他留下案底,於是跟親戚緊急借了那筆錢給了玩具店老闆。回家後,我先生很生氣,把他關在門外不讓他進門。他在門口外面大哭,說他知道錯了,他下次再也不敢了……。他的問題一直不斷,有一次在國二時,班上有一位同學掉了幾百塊,老師懷疑是他拿走的,不過一直沒有直接證據,我問過他,他也說不是他拿的……。
當天中午兩點要休息時,我跟P君說:謝謝你願意跟我說這些事,雖然我好像幫不上什麼忙,不過我對於妳家老二的生活遭遇,感到很難過與不捨,也對做一個媽媽的心痛,感到不捨。P君微笑地跟我說,謝謝你的關心。
騎車回家的路上,我內心很激動並且流著淚,我非常感謝上帝給了我這樣的機會,用一點點實際的食物去關心一個相對弱勢的家庭,花一點點時間去認真聆聽一位平凡媽媽照顧一位兒子的過程,我相信她有感受到我的關心和愛,我再一次感受到陪伴/同在的力量,我好感動。
隔天,P君來上班時,她主動地跟我說,昨天孩子們吃到肯德基的早餐,非常高興。聽完我照著你的意思說很愛他們的話,老大老三都表示謝謝媽媽,只有老二笑著說:媽媽,妳好噁心!這個孩子真是……。
聽完P君的一番話,我也笑著說:妳回家可以再跟老二說:雖然他那樣回答,阿信叔叔聽了還是很高興!
過了一會兒,P君跟我說:老二國中畢業典禮當天,在學校打電話給我,我跟他說:媽媽有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喔,不過媽媽腰痛不舒服,所以提前回家。他說他手上有很多東西,要我再去學校幫他拿。當我走到學校大門時,我看到他右手拿著一張畢業證書,左手拿著一朵康乃馨……,笑著跟我說他畢業了喔,因為我先前常常唸他可能畢不了業!
如果拿聖經記載在歌林多前書13:4—8的“愛的真諦”來檢證P君對孩子們的愛,它至少符合「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所以我當然希望天父的應許”愛是永不止息(Love never fails)”,能夠真實地降臨在P君全家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