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意志」沒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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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年9月中旬某一天的「快樂門診」,來了一位年輕的案主C君,不尋常的是她身旁有兩個人陪伴,一位是媽媽,一位是姊姊;更不尋常的是,在大熱天理,C君穿著厚外套、臉上戴著口罩、頭上還戴著一頂棒球帽,她還刻意地把帽緣壓低……。我從上述觀察推敲出,C君應該是有嚴重的情緒障礙或精神疾病,並且來看診應該不是C君的決定,而是家人為她作主的。

 

即便如此,我仍一貫地按照雅各書 1:19的教導:【你們要快快的聽,慢慢的說……】我告訴C君及兩位家人,所有看得見的問題都是「冰山的一角」,如果只想快速地解決後者,結果通常不理想,因為水面下的部分很快就會浮起來,也就是問題、衝突日復一日地出現。最有效的方法其實是藉著【快快的聽】(認真聽、仔細想),找出「冰山的主體」,才有可能「完整地」解決問題,而這樣的過程必須花時間、有耐心……

 

首先發言的是C君的二姐,她表示C君罹患重度憂鬱症,兩年前曾經自殺。家人帶她去看過精神科兩次,不過她不願長期服藥……。如此的「冰山一角」果然嚇人,不過我還是想知道「冰山的主體」,最simple and effective的方式就是從了解C君的原生家庭開始。

 

因為C君不想講話,於是媽媽先表示,家裡篤信佛道教,C君從小就很乖、很聽話,不管父母做什麼決定,她都不曾生氣、反對或抗議。小時候,C君跟著兩位姊姊學鋼琴,彈得很高興。後來,媽媽覺得C君有語言的天分,於是沒有問過C君的意見,就直接把鋼琴課停掉改成上英文,當時C君沒有生氣、反對或抗議。

C君從某高職商科畢業後,原本想要跟上面兩位姊姊一樣繼續升學,不過當時家裡開店需要人手幫忙,因此媽媽要求C君留在家裡幫忙,前後長達十年。

 

聽到這裡,我覺得「事有蹊蹺」,心裡浮現「自由意志沒長大、被壓抑…」,於是我主動、直接詢問:「在這十年間,C君有正式支薪嗎?」

案母不覺有異地表示,C君沒有正式支薪。她還強調,家裡開店做生意、收銀機裡隨時都有現金,C君如果要用錢,隨時都可以拿。

此時,我的臉上露出疑惑、不以為然的表情,於是案母進一步說明,「曾經徵求過C君同意,每個月拿出兩萬多塊、以C君的名義奉獻給某個佛教團體…」;聽到這裡,我直接詢問C君是否同意媽媽的陳述,她表示只同意2/3……,我追問:「那妳不同意的1/3內容為何呢?」C君低頭表示「不願說」!

 

後來,C君為了學習獨立,經由某精舍成員的介紹,到中部的某牙科擔任助理。雖然C君多次強調「大家都對她很好…」,不過我還是問出來「醫師會用不好的語氣數落C君(例如:你快一點好不好…),C君覺得很沒面子。

我抓住機會問她:「被醫師數落,妳一定會生氣、不高興…,妳當時都如何處理這類情緒呢?」

沒想到C君振振有詞地回我:「我沒有不高興,學佛的人不可以生氣、不會不高興……」當我還在認真思索C君的話語時,她自己接著表示,機構當中的法師會給予安慰,例如請吃東西、送東西…,於是她才能忍受並待了兩年。

 

再下來,C君想接觸不同領域,於是再度經人介紹轉職至某中醫診所擔任助理,沒想到醫師經常態度強硬、語氣差……,C君雖深感挫折,卻不敢對外或向家人抱怨,因為她心裡的誓言是「是我自己找的,所以不能抱怨…」;沒多久,C君開始長期失眠,身體撐不住,最後終於回到台北家中,從此生病同時極度缺乏自信……

聽完上述故事,我已經診斷出C君的所有問題(包括憂鬱症、職場適應不良、人際溝通障礙……),其實都是源自於「自由意志沒長大、被壓抑…」,而關鍵人物不是C君而是母親,雖然C君早已超過40歲,不過她彷彿是母親的附屬物,而非獨立的個體。

 

協談最後,案母雖然對於C君的現況感到難過,不過卻拒絕我為她們做禱告,並回說「我的心不在這裡!」於是我表示尊重。

………………

協談結束後,我想起「快樂門診」另一位案主H君曾經在臉書表示「今天想到我為什麼不愛生氣,因為從小很怕媽媽生氣,我根本沒有生氣的權利,相對也變得膽小……」

 

我多次寫文章探討「自由意志」,因為我深知道「自由意志」是人性中最重要、最寶貴的一部份,正如聖經在箴言4:23寫道:【你要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這裡的”心”,就是指一個人的自由意志,不過問題是,每個人的「自由意志」一開始只是一株小樹苗,它需要適當的環境才能長成一棵大樹。如果缺乏適當環境,樹苗會長不大或長歪,等同於一個人無法拒絕別人、不敢對他人生氣、習慣壓抑自己……,結果當然是過的不快樂,甚至是生病。

 

經過幾次協談,上述H君接著表示「最近回媽媽家,跟媽媽分享自己在『快樂門診』學到的新智慧,媽媽聽了很開心。我說,過去的苦成就了自己認真的生活態度,沒有嚴峻的生活經驗,不會衍生今日的愛心。果實什麼時候會成熟,由上帝安排。我認同媽媽過去的辛苦,也釋放自己對媽媽不捨的感情。同樣地,回家後我也分享給兒女,孩子看到我與外婆的和解非常贊同。謝謝韋醫師的指引,讓我和我最愛的家人一同領受全新的生活。」

 

我心裡期待文章最前面的C君,有一天能過著類似上述H君的生活,不過我必須尊重C君跟她媽媽的「自由意志」,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僭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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